雪霸看云品雾

雪霸看云品雾
雪霸看云品雾

雪霸看云品雾
像一只甲壳虫,我们的小巴车在台湾的崇山峻岭间绕来绕去.去雪霸休闲农场全是这种弯弯曲曲的盘山路.这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就是万丈巨壑.不过这些巨壑大都被雾霭填平了,不会叫你看了眩晕.不知平时就这样,还是阴天的缘故,雾浓得撕不开.眼前这雾是变幻莫测的,忽而像滚滚浪涛翻卷、涌流过来；忽而像透明的轻纱从车窗拂过.加足马力转过这座山头,却再不见一丝半缕,雾都跑到哪儿去了?
一重山一重雾,飘飘悠悠,说不清是雾涌还是车晃.越过一个写着“台湾·清泉”字样的木牌,进入一道山湾,大雾又把一切吞没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说伸手不见五指也许有点过,三尺之外不辨草木决不是夸张.整个世界混混沌沌,被虚无所主宰.我们的车只好蜗牛似的往前爬.慢慢,很高很高的地方,没有树身,只孤零零地冒出蓬蓬树冠,在铅灰色的背景上,像一帧帧黑色的剪影,轮廓清晰,简洁干净,颇有诗意.
继续向上,行驶一段,感觉车子一颠,再看,它竟将我们颠到了雾层之上,沉沉迷雾全被我们踩在脚下了.下面仍阴晦如磐,上面却亮亮堂堂,天清气朗.纯金的阳光一束束投进山林,把结着铜绿地衣的树干拨得哗啦啦响；大树底下疯长的羊齿蕨、姑婆芋、茅草,密密丛丛、叶尖晶莹的露珠儿映出了绚烂的七彩.雾上雾下,两个天地,可我们还是我们,张大嘴巴、啧啧叹奇的我们.
这样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到达雪霸休闲农场.它坐落在一座群峰拱抱并被片片果园、柳杉、扁柏、垂梅簇拥的“小岛”上,依山就势建造了两三栋房子,农场研究院大楼后面是“云海咖啡厅”,咖啡厅往右数十米,有一排欧美风格的度假木屋——这就是我们的宿地.
本该放下行李,到附近野马瞰山山顶去观云的,那里海拔1923米,是观云的最佳地点.但坐在咖啡厅里,啜着西雅图极品咖啡,我们就饱览了胜景（到野马瞰山观看恐怕也不过如此）.这座咖啡厅背临深谷,从窗口望出去,苍茫云海尽收眼底.云海的彼岸,皑皑“白雪”层层积压,成堆成垛；又像无数匹毛色纯白的骏马,挤挤搡搡,咴咴嘶鸣.往这,云海成了一池新鲜的牛乳（四面的高山是池堰儿）,这池牛乳浓稠稠的,滑腻腻的,偶有仅露着石青色脊背的“黑鲫”栖在池里不动,好像正沉醉于牛乳浴.再近些的云则还原为一锅蒸气了,缭绕,弥漫,那么柔,那么轻,你手都不忍去触.我不由得想起早年母亲过年蒸年糕,在我们兄妹的期待、催促下,欢欢喜喜地揭开锅盖的情景；还想到初冬回老家,姐姐为我准备的今年刚产的新棉,让我做棉被用.它们一样的温馨,一样的亲切……
坐在我旁边的台湾观光局的尹筱乔,是个美丽、文静的姑娘,台湾大学戏剧专业硕士生,因热爱宝岛的大好河山,改行到观光局工作.这次是她一直陪着我们,我们都昵称她“小乔”.小乔见我看得出神,指着远方说：“我们就是从那里来的,云海里这点点鱼背似的山我们都经由过……”我“啊”了一声,差不多同样一种东西,近看是雾,远观就是云；身在其中,稀里糊涂,不识庐山真面目者为雾；跳出来,明明白白,能够品出它的妙处,也许就像面对这云了……想来真有意思!
向晚时分,时隐时现的太阳又突然窜将出来,大且圆、红彤彤的燃成了一炉炽焰.云海那端那千万匹骏马登时亢奋了,听到呼唤似的,昂首跃身,迅疾地朝着它飞奔.长鬃染得血红,迎风抖开,十分壮烈.须臾,整个云海由白中渗红到彻底红透,连咖啡厅窗玻璃和小乔那俊俏的脸庞都映红了.
这个地方为何叫雪霸?肯定与雪有关,那雪景也许更迷人,但我没细问小乔.我想,来到这里,看了这雾这云,别的就不用看了.
夜里,躺在木屋大床上,樟木桌椅散发的香味和山野的潮湿气息混合着,滋润我的肺叶.我回味着一天的所历所见,很晚了还睡不着.恍惚间,一群身着素洁衣裙的仙女飘然而至.脉脉的眼神,款款的脚步,三五人慢声细语着结伴前行.后边两个像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嘴角含着羞涩的笑.她们走近了我,我一激灵醒了,屋外窸窸窣窣,似有人经过.我起身,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瞧,月光如银,林静山幽,一个人也没有,唯见几缕淡雾掠过吉野樱梢头,渐渐远逝……我的心怦怦地跳起来,眼前老浮现出仙女们那轻盈、优雅的身姿,那姣好的面容,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