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政治?

来源: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作业帮 时间:2024/04/27 20:08:18

什么叫政治?
什么叫政治?

什么叫政治?
《芙蓉国》—精华选载— 康生是中国共产党内的一个特殊人物.他在党内干了很多坏事,却能爬上很高的地位,最后当上了中共中央副主席.他死的时候,也获得了“哀荣”.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都与毛泽东对他的信任有关.那么,康生是怎样逐渐赢得毛泽东的信任的呢? 听说毛泽东很快要回北京,康生松了口气.天下的事情有的是事先想好了才做,有的是事先没想好就做.完全不想就做的事情很少,完全想好了才做的事情也很少.该想则想,想不出来则不硬想,对待一切事情都是如此.搞政治和写文章一样,事先没有构思和提纲很难进行,构思和提纲太死板也不行.这样想着,他便很舒服地躺在了浴缸中.大半缸水他一进入就高涨了,波波荡荡地几乎溢出浴缸.头枕在浴缸边的浴巾上,看着淹到脖颈的水面,他不由得想到阿基米德,阿基米德就是在浴缸中发现了浮体定律.眼前浮现出一本自然科技书上的插图,阿基米德就像他这样躺在浴缸里,浴缸中的水满溢而出,启发了那个科学天才.那张插图上,阿基米德衰老的面孔倒颇像自己.现在虽然没有面对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衰老.他1898年生,到今年已是六十八岁.他对自己的年龄十分清楚,对所有与他有关的人物的年龄都比较清楚.毛泽东是1893年生的,比他大五岁.刘少奇是1898年生的,周恩来也是1898年生的,这两个人都与他同岁.朱德和董必武年龄比毛泽东更大一些,但早已不掌实权,可以不必在意.陈云是1905年生的,比他小七岁,林彪是1907年生的,比他小九岁,邓小平是1904年生的,比他小六岁……这些党内人物在文化大革命前都是排名在他前头的,现在,彭真已经被打倒了,其他人在文化大革命中还将发生大的起落.除了这几个人,夫子陈伯达与自己在党内的地位不相上下,他是1904年生的,比自己小六岁.听说毛泽东昨天畅游了长江,毛虽然比党内最高层的绝大多数人年长几岁,然而毛的体魄好,看不到有谁能够活到他身后接班的希望.他能想象毛泽东那穿着肥大游泳裤的魁梧而肥胖的身躯如何在阳光下晒得黝黑,毛从游艇的舷梯一级级下到江水里,游艇停在江中,为毛泽东提供一个上下水的码头.当毛泽东喜气洋洋地扑到长江中时,周围早已围满了伴游保护的人,游艇小船也缓缓跟随着.毛泽东会挥手示意,让船只远去,然后像一条大鲨鱼一样在长江中畅游起来.每当想到毛泽东游泳,鲨鱼这个比喻最能够表达他的感觉:那是舒展的,骄横的,恣肆的,无拘无束无所不为的,整个江水和周边世界都任他挥霍翻腾.江水的雄浑或者柔顺都恰如其分地成为他挥洒自如表现力量的背景.“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的豪迈感觉既来自权力的自信,也来自体魄的自信.这一点,他自知毛泽东无与伦比.自己绝不能游长江,只能泡在浴缸里.自己也绝不魁伟肥壮,而是瘦小干瘪.当浴缸中的水晃晃荡荡表现出他身体的浮力时,他觉出自己惟有腹部这里还饱满一些,浮力也显得大一些.两条腿肉少骨头多,在水中就显得重一些.他把一只脚借着水的浮力抬起来,像一块难看的木雕露出水面,几个瘦削的脚趾中间露着缝,有点瘦骨嶙峋地张开着.脚面上青筋暴露,脚踝骨凸起,脚腕显得干瘪衰老.这是右脚,每当下意识抬脚时,总是右脚先行.当这只脚沉下去了,他便在遐思悠悠中想到自己左右脚的不平衡.每到需要放松时,他习惯将自己泡在浴缸里,所以对自己的形体阅读得比较多.他发现,同样是瘦削的两条腿,左腿的小腿就比右腿粗一些.另外左腿的脚后跟比右腿的脚后跟干燥,晚上洗脚,常发现自己的两只脚左干右湿.他深知中国文化的养生之道,这是不是左为阳右为阴的一种表现?这样想着,他双手抓住浴缸,将力量稳定在贴着浴缸弧度躺卧的脊背和屁股上,两条腿并拢抬起.当两条小腿都从膝盖处露出水面时,他再一次衡量了左右粗细的差异,从这个角度看似乎并不明显.突然,他上身向下一滑,头淹到了水里,两条腿直指天花板乱蹬起来.仓皇之中,他急忙将两条腿放入水中,两手用力挣扎着将头露出浴缸,呛得嘴鼻喷水,鼻眼一阵发酸.他两手撑着浴缸底部,身体像元宝一样卧在水中,只有头脚露在外面.浴缸里的水还延续刚才的剧烈晃荡,一片又一片冲出浴缸,瀑布一样哗哗哗地流到地上.他在浴缸中坐了起来,这时水只淹到胸部以下.他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在这个浴缸中,他倒足可以倒海翻江.长江是毛泽东的世界,浴缸是他的世界.人的权力有大小,人的能力也有大小.他索性坐在水中,轻轻搓洗起自己的胸部来.瘦削的胸部,松弛的皮肉下露着肋骨,稍微搓一搓皮肤就发红了.搓下来的泥屑滚成线头一样的小条落入水中,水面上慢慢漂浮起他身体上的遗物.隔着晃晃荡荡的水面,他不仅看到了曲在浴缸底的两条瘦腿,也看到了衰老的男人标志.对于这个部位他已经多少年不注意,又多少年一直注意着.所谓不注意,是他已经在比较纯粹的意义上不近女色了.所谓注意,是他从中国的养生文化中知道,这始终是男人生命力的表现.他觉得自己像鲁迅,鲁迅也是那种对女人缺乏热情的人,而对女人缺乏热情,一定是和鲁迅疾恶如仇终生嗜斗的性格相一致的.鲁迅的形象适合用冷峻的木刻来描绘,鲁迅永远在黑暗中睁开冷眼洞察世界,并投出自己的匕首,鲁迅至死不宽恕敌人.这样的人不可能对女人馋涎欲滴,不可能对女人滚烫激情.这样搓洗着自己的胸脯,鲁迅那目光冷峻的面孔连同他浓黑的眉毛胡子在眼前晃动着,一只烟斗袅袅冒着青烟.眼前又浮现出郭沫若的形象.从郭沫若的文笔来看,就是与鲁迅迥然不同的男人.鲁迅是斗士,是杀手,是执行思想死刑的刀笔吏;而郭沫若的全部文字和他清白高挑的身材都表现出一个风流才子的形象.鲁迅的文字是在黑夜的仇恨中用匕首刻下的,是咬着牙冷冷地向对手的胸膛投掷出去的,是毫无怜悯的.郭沫若的文字则是在风花一片的阳光中写就的,是在男男女女的人流中写出的,是面对山川大河的浪漫歌唱.这是一片流水的文字,多情的文字,委婉求全的文字.每当想到鲁迅和郭沫若的对比时,他就找到了自己作为无情的政治杀手的生理基础.一个热衷于女人的男人一定不适合残酷无情的政治,根据他对世界历史的研究,拿破仑就不热衷于女色,希特勒也不热衷于女色,这些都是政治上的铁腕人物.一看希特勒神经质的面孔,就能知道这个冷酷嗜血的政治家眼里没有多少对女人的柔情.对女人的柔情会腐化政治家和军事家的冷峻性格.希特勒这样的人总是冷酷阴森地面对世界,歇斯底里地用拳头猛击面前的讲台,对世界发出征服的号令.沿着同样的思路,他又回忆起三十年代去苏联的经历.那时他对苏联的斯大林以及斯维尔德洛夫、捷尔仁斯基、基洛夫都有一种深为敬仰的认同.对列宁的坚强无情的阶级斗争性以及斯大林等人的坚强的政治斗争性,他深感共鸣.他甚至在那些年中生出一个幻想,那就是在苏联受到斯大林的赏识,最终成为斯大林的得力助手,继而成为斯大林的继承人,用坚强的铁腕整肃和领导苏维埃共和国,继而整肃和领导整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他对苏联当时开展的“反托”斗争有着极为神往的怀念.苏联当时的第四号人物基洛夫遭暗杀后,斯大林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了大清洗,特别显示出政治斗争的纯粹性.他喜欢这样的政治.恍恍惚惚中,他流烟飞云一般回忆起自己的身世.他是山东胶县大台庄人,祖父张葆元是孔门子弟,家有七八千亩地.父亲张发祥是秀才,还有着上千亩地.他出生后第一个名字叫张少卿,又叫张旺,用这个名字念了五年私塾.后来到青岛礼贤中学,改名张宗可,读到十九岁毕业.后又改名张裕先,在二十岁时到诸城教师讲习所学习一年.1924年,他改名张耘踏入了上海,在瞿秋白担任系主任的上海大学社会科学系学习.1925年,他用张耘这个名字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那时起,他就卷入了共产党最上层的斗争,和李立三、王明都有过翻来覆去的交往历史,在此期间,他又改名赵蓉.1927年,他与同在上海大学学习的曹轶欧结了婚.在党外革命党内斗争的残酷政治中,他像一台永不熄火的机器.他的奋斗目标就是要做一个革命领袖.人往高处走,每个人都在争取自己的进步.1933年,在国内革命形势最危险时,他改名康生去了苏联.之所以改姓康,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思路,康和张谐音也,康在俄语中发音又十分方便.1937年,他同王明途经新疆回到延安.在苏联的四年以及后来在延安的这些年中,他始终介入党内最高层的政治思想斗争.所有的斗争都惊心动魄,瞬息万变,都要迅速判断,做出应对.在这种斗争中,他越来越不好女色.世界上有比搞女人更有兴味的事情,那就是政治.政治该是男人的第一抱负.政治该是男人的第一爱好.这样恍恍惚惚地想着,他又由胸部搓洗到腰部,然后进入水中搓洗腹部,心不在焉地在水中轻轻搓洗起男人标志周围的毛茸茸部位,搓洗起大腿的根部.他止不住想起像大鲨鱼一样在长江中骄横跋扈、勇猛搏击的毛泽东.每当想到毛泽东,他在与鲁迅及郭沫若的对比中获得的坚定自信就受到打击.毛泽东无疑有着不亚于鲁迅的坚强斗争性,也有着足可以和斯大林分庭抗礼的强硬与无情,但毛泽东绝不是一个丧失男人欲望的人,或者说毛泽东也具有郭沫若的才情与风流.毛泽东在政治上是冷酷无情坚强不屈的,作为一个男人,在生理上想必也是健全发达的.在毛泽东神采奕奕的魁伟形象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某种残缺.这样想着,他又仰躺在浴缸里,水刚才晃出去一些,现在躺下来就不那么满.头枕在浴缸边垫放的浴巾上,心不在焉地轻轻搓洗着浸泡在水中的身体,同时心不在焉地思索着.思索的结果他是知道的,那就是更坚决无情地从事政治,做一个出手更简捷有力的政治杀手.他很喜欢“杀手”二字,有时运用这些生僻险峻的词汇可以刺激自己,使思想更透彻.卫生间的电话铃响了,这是与客厅的电话并连的分机.他从浴缸里坐起来,看着电话在卫生间的瓷砖墙上一闪一闪亮着红灯.过了一会儿,铃声停了,是夫人曹轶欧在客厅把电话接了.听见脚步声踏着地板轻轻地过来了,卫生间被推开了一条缝,传来曹轶欧压低的声音:“是江青同志的电话,你接不接?”康生说:“你就说我刚刚出去散步了,待会儿我给她打.”曹轶欧拉上门刚要离开,他又说:“我还是接吧.”他水淋淋地从浴缸中站起来,用浴巾将身体稍微裹着擦了一把,然后将浴巾扔在水汪汪的瓷砖地上,水淋淋地从浴缸中迈出脚来,小心翼翼地踏着地上的浴巾,扶着浴缸边的洗脸池有些颤巍巍地来到马桶旁边,摘下了壁挂式电话.他沙哑地咳了一声,就听到了江青那嘹亮而绵软的声音,同时听到曹轶欧在客厅里轻轻将电话挂上的声音.江青说:“康老,打扰你休息了.”康生说:“没有没有,我正在写几个字.”江青说:“主席明天到,已经最后定了,我和春桥同志正在准备汇报的材料.”康生回答:“太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他挂上电话,水淋淋地扶着洗脸池站在那里.对面是一面大玻璃镜,管式日光灯从玻璃镜上方雪亮地照下来,他看见了自己68岁的裸身像.比起他瘦骨嶙峋的肩膀、胸脯与手臂,他发现最衰老的是那张脸.身体不过是瘦一点,松弛一点,弱一点,单薄一点,那张脸却刻满了它独有的皱纹:额头上的横纹,眼角上的核桃纹,脸颊上的V型纹.而且,它的颜色最黑.他感叹地微微摇了摇头:人的一生中,脸最累,最辛苦.